64.第六十四章

玉瑶并不想多说话。在李月容府上时，她已对这个赫契有所耳闻，直至见到真人，不过几个眼神的交会，便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冰冷，格外惹人反感。

    赫契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李玉瑶走去。

    在李玉瑶的认知里，番邦之人便意味着野蛮与粗鲁，这个叫赫契的行事又是莫名其妙地放肆。此刻四下不见宫女侍卫，李玉瑶有些惊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图兰的胳膊。

    “到中原，便要守中原的规矩吧。”图兰也从赫契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但比起这个，李玉瑶的感受才是她更在意的。于是，在赫契越走越近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挡住了对方试图近身的意图。

    赫契停下脚步，目光扫向图兰，冰山一样的表情突然出现了裂缝。

    “中原的规矩？”他直勾勾地盯着图兰问道。

    太过无礼的眼神，让李玉瑶格外生气。“你听不懂汉人的话么？”

    赫契嗤笑了一声：“她是汉人么？”

    李玉瑶一时语塞，心想这人怎么敢如此放肆。

    赫契突然对着图兰叽哩咕噜地说了一段话，李玉瑶一个字也没听懂。图兰皱起了眉头，显然赫契的话并不怎么令她愉快。

    李玉瑶被晾在一边，她的存在被赫契完全无视了。赫契语速很快，李玉瑶听不懂他的语言，所以无法猜测是他们番邦说话本来就很快，还是赫契情绪激动。

    图兰不耐烦地打断了语气近乎质问的赫契：“我是汉朝公主的奴婢，没有义务回答西辽人的问题。”

    李玉瑶这才想起来，高车灭国不就是拜西辽所赐么？图兰现在还不知道高车已经被西辽占领了吧......

    “公主殿下，可以让你的奴婢回答我的问题么？”赫契没想到一个奴婢会如此强硬，但想到对方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对西辽人没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李玉瑶瞥了一眼远处正往这边巡逻的侍卫，想了想，回道：“你得用汉人的方式问。”

    “你是高车人？塔娜林是你什么人？”赫契真就用汉语问道。

    李玉瑶暗自腹诽，这人汉话说得比图兰还好，怎么不花点时间学学汉人的礼仪呢。

    图兰看了李玉瑶一眼，表情有点委屈，李玉瑶意识到图兰并不想回答，便想找个借口甩开赫契。

    图兰一直不出声，赫契倒也不着急，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丫鬟和塔娜林有些关系了。“你不想知道塔娜林怎么样么？”他好整以暇地问道。

    图兰笑得很讽刺：“落到你们西辽手上，能有什么下场？活着当牛做马，或是已经被虐待死了？”

    李玉瑶见惯了图兰温柔顺从，谦恭卑微的样子，此刻的图兰似换了一个人，好像浑身竖起了尖刺，脆弱却很高傲。其实图兰在高车也是个贵族少女啊，李玉瑶想起图兰曲折多舛的经历，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对图兰好一点了。

    赫契一滞，继而冷然道：“你猜得没错，她确实已经死了。”

    “公主。”赫契转向李玉瑶，右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弯腰，行了一个在李玉瑶看来十分怪异且难看的礼。

    “哈？”李玉瑶只顾着关心图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再会吧。”赫契笑了笑，只是湛蓝的眼珠子依然冷冰冰的，以至于整个笑容看起来敷衍无比。

    李玉瑶也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想有话就说话呗，恶心谁哪。

    赫契步伐很快，没多久背影就消失在回廊尽头。

    “呼。”李玉瑶舒了一口气，“真是......”，李玉瑶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反正很令人不舒服。

    “快走吧，耽搁这么长时间，别让父皇等急了。”李玉瑶转头对图兰说道，却发现图兰捂着眼睛，身子一抖一抖地，显然是在哭泣。

    “图，图兰，你怎么了？”李玉瑶此刻已经忘记她还在生图兰的气了，手忙脚乱地拍着图兰的背。

    图兰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没事”，一边慌乱地用手抹干眼泪，只是眼眶和鼻子依旧红通通的。

    “你是因为赫契说的塔娜林而哭的么？”李玉瑶拉住图兰地手，轻声地问。直觉告诉她，图兰现在特别需要安慰。

    图兰点点头，没有任何保留地告诉李玉瑶：“塔娜林是我的生母。我阿爸作战失利，自己逃了。她被西辽人俘虏了。后来我阿爸被大帅处罚，我也被送到汉朝来，再也没有消息了。”

    李玉瑶这才发现，言语的安慰在生离死别面前是多么苍白无力。她想不到有哪些词语可以缓解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的悲痛。她只能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图兰，轻拍着她的后背......

    也许我已经很幸福了，李玉瑶想，虽然她总是在心里抱怨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不管怎样都还在自己身边啊，并且给了她安稳的生活，甚至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