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要呼吸不了了，安姝完全不给她留一点空间，恨不得要把她吃到嘴里似的。

    刚才还要死不活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充满活力了？

    人类的口水真的有治愈功能？

    薛子瑶突然产生了怀疑，又看到安姝那张带着得逞笑意的脸，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刚想一把用力推开安姝，对方就已经放开了她。

    “你骗我的对不对？”薛子瑶嘴巴被亲得红肿，用质问的口吻说。

    安姝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双带笑的漆黑瞳仁一瞬不瞬注视着薛子瑶，仿佛漆黑的夜空盛满了星光点点，而她脸侧的黑色斑点也已经消失。只是安姝那微笑着而不否认的态度激怒了薛子瑶，她的沉默就代表薛子瑶猜对了，她只是想趁机占薛子瑶便宜而言。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薛子瑶再次问道。

    这次安姝耸了耸肩，撇了下唇。

    薛子瑶彻底火了，恰好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目的地，薛子瑶脸色冰冷打开车门直接下车，然后“砰咚”一声把车门大力关上。

    待车门关上后，安姝那张原本扬起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她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蹙着眉头良久没有动作。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安姝痛苦的样子，转过身担忧道：“二小姐，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我很快就好。”安姝没有睁开眼语气极其冷漠地说，仔细还能听出她的声线因为疼痛有些颤抖。

    “可是二小姐……”司机还是有些犹豫，刚才他以为安姝没事了吧才继续把车开到湖边的，没想到她都是装出来的。

    “我说不用。”安姝蓦然拔高声音，听得出来她已经不耐烦了。

    司机张了张嘴吧，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究是其他劝说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安姝在安家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和固执，并且她非常记仇，虽然不会明面上使绊子，却会在背地里把那些她记在心上的人整得很惨，所以安家上下没有人敢得罪她。

    安姝右边脸颊逐渐浮现出几块薛子瑶刚才见过的黑色斑点，后来越来越多，直到占据了她的半张脸。她仰着头大口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非常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姝脸上的黑色斑点才又缓缓开始消失。

    大概五分钟后，安姝才若无其事下车，薛子瑶一动不动站在湖边背对着她。其实这短短几分钟内，薛子瑶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安姝是个怎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这些以前就发生过的事情怄气呢？更何况她当时看起来真的像是快要死去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后，薛子瑶转过头，便见安姝脚步有些摇晃地向她走来。

    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了安姝，但是薛子瑶还是没有主动示好的打算，她想到等到安姝先跟她说话，再顺其自然把那一篇翻过去吧。结果还没有等到安姝就开口，薛子瑶就看到她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一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面，薛子瑶背着昏迷中的安姝急急忙忙往别墅里跑去，女佣看到后也吓住了，一个人赶紧去通知安老太太，其他人则拥簇着薛子瑶和安姝疾步往卧室走去。

    很快，安老太太和安卉都赶了过来，一个女佣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卧室，里面只剩下安老太太和安卉，以及三个帮忙的女佣。

    薛子瑶毫无例外的和一众女佣团队被请了出去，女佣们愁眉苦脸地纷纷去工作了，没多久安静的长廊里只有薛子瑶形单影只的身影。没过几分钟，又有两个女佣推着放有各种仪器和药剂的便捷桌子急急忙忙走进卧室，薛子瑶在门外张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到安姝，面前的门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薛子瑶在卧室门外一直从中午等到日落，那扇门都没有再打开，倒是有送餐的女佣进进出出，只可惜薛子瑶没有机会打探安姝的情况。

    饿了一整天的薛子瑶无精打采靠在墙壁上，她没有去餐厅用餐，当然也没有人情她去。不过一想到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安姝，薛子瑶真的什么都吃不进去。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特别缓慢，薛子瑶一想到白天时安姝的样子就感到心惊胆战，可是明明后来她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突然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所谓的好起来只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薛子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安姝平时生龙活虎的可真不像是身体有疾病的样子，而且她们这一进去就是七八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越是担心就越发觉得煎熬，薛子瑶真恨不得直接冲进卧室看看安姝到底醒来没有，可是她没有这个胆量。况且就算她真的敢横冲直撞闯进去，然而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姐姐。”一道清脆的声音倏然在旁边响起，薛子瑶闻声望去，不知不觉中安绿已经站在她的身旁，黑色瞳仁定定望着她。

    薛子瑶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现在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

    但是安绿不罢休，继续说道：“姐姐，你能不能自己离开这里呢？”

    听到这句话的薛子瑶怔愣，用复杂疑虑的目光看着安绿，她在琢磨安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赶她走？可是按理说哪有才见几次面就下逐客令的道理啊？更何况她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妨碍到安绿的地方，最关键的还是安姝主动提出让她留下来的。

    思虑半晌，薛子瑶还是认为安绿可能是让她去吃饭吧，毕竟她和安绿没有过节，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安绿。

    于是薛子瑶一边伸手想去摸安绿的头发，一边笑着说：“我还不饿，等到她们出来后再去用餐吧。”

    安绿满脸嫌恶，侧过身体灵活地避开了薛子瑶向她伸过去的手，然后拔高音量强调说：“我是让你自己离开，离开这里，离开我二姐，去你该去的地方。懂吗？姐姐，你的智商该去充值一下了。”

    得，自作多情了。

    霎时薛子瑶又是一愣，但两秒后她便反应过来，落了空的手顺势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脑袋上理了理头发。与此同时，薛子瑶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用平静的声音说：“小妹妹，我去或留也不是你说了算，乖乖去写作业吧。”

    安绿似乎没有想到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薛子瑶居然敢反驳她，顿时气得直蹬脚，咬牙切齿说：“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是我说的算？”

    “这里也是安姝的家。”薛子瑶淡淡补充。

    “你走，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安绿开始耍起无赖，嚷嚷着非要把薛子瑶往楼梯口推搡，“都怪你，因为你二姐才用那种态度对我，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干什么呀？”安绿的力气大得惊人，薛子瑶用尽全力也无法反抗，只能大喊道，“你放开我，小孩子要听话，我还要等安姝醒来。”

    安绿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个摇头：“你走你走！”

    刚好这时，她们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传来安老太太的呵斥声：“安绿，在你二姐门前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安绿可能是很怕安老太太，几乎是在那道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就立刻放开了推搡着薛子瑶的双手。解脱了的薛子瑶立即冲过去，但是她不敢直接进去卧室，就只能用满怀希望的眼睛注视着安老太太：“安姝现在怎么样了？”

    安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凝重，状似叹息道：“看她的造化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薛子瑶表情怔愣。

    安绿在后面用哭腔喊了一句：“就是让你走的意思！”

    安老太太又是一记眼刀瞪过去，这下安绿缩着脖子是彻底不敢说话了，但是那愤恨不甘的目光还停留在薛子瑶的身影上。

    这个时候满脸疲惫的安卉走了出来，还特意拍了拍薛子瑶的肩膀，安慰道：“她的情况也不算特别糟糕，如果运气的话，以她的能力应该过两天就可以完全恢复。”

    要是运气不好呢？薛子瑶心里默道，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轻声说了句：“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这个恐怕不行。”安卉抱歉地笑了笑，“等等吧，方便的话我会主动通知你的。”

    最后薛子瑶被安排到另一间客房休息，安卉特意让女佣把晚餐送到房间，只是薛子瑶没有一点胃口，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发呆，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今天安姝脸色惨白的样子。还有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来的黑色斑点，那个又是什么？

    这一晚上薛子瑶又失眠了，直到早上天边露出微微鱼肚白才渐渐睡着，但是这一睡就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

    薛子瑶将就着把昨晚女佣送来已经凉透了的晚餐吃了，然后继续去安姝的卧室门外守着，然而一天过去了，她还是没能见着安姝。

    薛子瑶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知道安姝的病状到底严重成了什么样子，安卉她们才会如此阻止她去看看安姝。当然薛子瑶最担心的还是安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在被绑架去的岛屿上，薛子瑶通过监控器清晰明了地看到了桃瑞丝是如何痛苦艰难的等待死亡。

    那个场面对于薛子瑶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她现在一想到安姝可能会那样死去，就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管安姝曾经对薛子瑶做过什么，薛子瑶都不想安姝有一点事情。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安卉亲自到客房找到薛子瑶。

    “她醒了，你跟我去看看吧。”安卉如是说道。

    薛子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安卉来到安姝的卧室，一眼就看到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安姝，她苍白的脸几近一张半透明的纸，连嘴唇都是发白的，银白色的长发如绽放的花蕾一样散在淡蓝色的枕头上。

    安姝是醒着的，看到跟着安卉身后的薛子瑶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浮现出笑容。

    安卉明显看到了安姝的表情变化，翻了个白眼，干脆停止脚步把她身后的薛子瑶推到前面去：“你们慢慢聊，我有事走了。”

    走出去后，安卉还非常识趣地把门带上了。

    薛子瑶仔细观察了一下安姝，发现她除了看起来非常脆弱以外，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皮肤上也没有那些骇人的黑斑。

    “感觉怎么样？你真是吓死我了。”薛子瑶坐到床边说。

    即使是在面容憔悴不沾染任何胭脂水粉的情况下，安姝依然美丽动人，相比较平时的妖艳抚媚，此时看来居然有种病态的美感，果然颜值高的人哪怕挖鼻孔或者抠脚趾依然没有任何影响，真是服了这个看脸的世界。

    “对不起。”安姝冷不丁说道。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又不是我的。”虽然表面上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言语之中薛子瑶还是忍不住关切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几天安卉她们都不准我来看你，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然我早就离开去学校报道了。”

    昨天薛子瑶便打电话给辅导员，随便找了个借口向辅导员继续请假一周，辅导员早就习惯薛子瑶三天两头不去上课了，敷衍性的教导了她一下后便同意了。

    “我认为你暂时不要回学校比较好，那里很危险。”安姝蹙起眉说，当然她也选择性无视了薛子瑶刚才的问题。

    薛子瑶自然感觉到了安姝明显转移的话题，但也没有去计较，便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打算去报警，我不可能躲她们躲一辈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安家人的身份说出去的。”

    “警察不会受理的。”安姝说。

    “为什么？”薛子瑶不相信，“她们绑架了我，并且还试图杀了我，无论她们是人类或者人鱼，这种行为就已经构成犯罪了，难道警察还会让她们继续逍遥自在下去？”

    “人鱼一族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以人类的形态在陆地上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内，你想有没有人发现过他们的身份？”说到这里安姝顿了顿，她仔细观察着薛子瑶的表情，随后才面色凝重地继续说，“你能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那其他人也一定能够发现，可是为什么新闻根本没有这方面事情的报导？”

    薛子瑶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她也在奇怪，既然安姝说过现在人鱼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在不方便的场合突然长出鱼尾，那么这个不方便的场合一定是指的有人类在场的地方吧？

    可是如果一个人类冷不丁长出一条鱼尾巴出来，看到的人就不会觉得奇怪吗？不会报警吗？不会把照片拍了上传到网络上吗？

    然而薛子瑶从来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新闻，她曾经如此关注人鱼的动向，几乎把网络上所有关于人鱼的报导都浏览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看到人类变成人鱼的事情。

    安姝见薛子瑶陷入沉思中，便继续说：“虽然社会上已经接受了人鱼的存在，但是不会有人能轻而易举接受人鱼可以长出人类的腿的事实，一旦这个真相暴露出去，很容易引起社会上的恐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政府铁定不会让报警的人把这些事情宣传出去。”

    薛子瑶蓦然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警察早就知道了这些？”

    “或许是吧，不然大街小巷中那么多监控摄像头，难道还拍不到人鱼的影子？南茜和娜拉她们高调得很，可从来不会故意隐瞒人鱼的身份。”

    “你们不是会催眠术吗？”

    “那也不可能对全世界的人催眠。”安姝无奈地说。

    回到客房后，薛子瑶就迫不及待用电脑上网查了一下，于是她很快发现许多大网站对人鱼的报导少之又少，被置顶的那篇新闻稿内容都还是拉维团队捕捉到红尾人鱼的消息，而最下方的图片和视频全是以红尾人鱼为主要卖点。

    一年前，这个独家新闻在全世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让更多人相信了人鱼的存在。可惜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件，没多久这个轰动世界的新闻就被其他大大小小新出炉的新闻覆盖了。大家的确相信了人鱼的存在，可久而久之就没有新鲜感了，并且又没什么最新消息，所以这个新闻也就逐渐被大家遗忘。

    以这个新闻为中心，网络上其他关于人鱼的消息几乎都是围绕这个展开，薛子瑶翻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有用的消息。

    直到最后薛子瑶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已经停止运营的小论坛里的帖子——天啊啊啊！人鱼竟然是人变的？太丧心病了！

    发帖人是个没有头像的新用户，用户名就是一串数字组成的，这个人没有多说废话，上来就是简单粗暴地上传了一个视频。

    薛子瑶怀着略微激动忐忑的心情点开视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街边建筑偏欧美风格，来往的行人也都是白人，看样子应该是在欧美国家拍摄的。

    拍摄人本意是想偷拍一个高挑的美女，然而才拍了半分钟不到，就突然注意到了镜头最右方坐在长椅上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朋友坐在街边的椅子上休息，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甜筒，只是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且怪异。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候，那个女生的双腿蓦然变成一条巨型鱼尾，小黑皮鞋直接被崩烂，鱼尾被遮挡在粉色长裙之下，起初还没有多少人发现。在拍摄人和女生朋友惊恐的尖叫声中，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最后女生纵身跳入她身后的河水中，视频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