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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足鼎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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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犀角轴五色圣旨下达鄂府,擢鄂尔泰为云南巡抚, 彻查三江泛滥, 推行改土归流, 即刻赴任。

    行前,最后一次养心殿召见。雍正将诸般事宜殷殷嘱托,鄂尔泰却面露难色。雍正问道:“怎么?鄂大人也会临难而惧么?”

    “逾次超秩有违法度, 臣以巡抚上查总督,故感为难。”

    “朕准你, 以巡抚代行总督职。”

    “谢皇上。”

    “另外,来呀——”

    焦进捧剑高举过顶。

    鄂尔泰跪接, 横剑于怀, 手抚剑鞘。

    雍正含笑:“可有不妥?”

    “臣愚钝。依制, 御赐宝剑不该是七星云纹, 雕龙镂凤么?”

    雍正微笑不语。焦进道:“万岁爷金口, 此乃隐鳞戢翼,故名隐戢。”

    雍正道:“你可明白?”

    鄂尔泰肃然:“臣绝不轻易出刃。”

    “好。”雍正亲手扶他起来, “止戈方为武。你讲的不错,云贵治边,剿抚并用,恩威并施。君子藏器,毅庵,你是君子,只有你去云南,朕心方安。”

    鄂尔泰一躬身:“臣斗胆,向皇上再讨封赏。”

    “但讲无妨?”

    “一茶,一人。”

    “普洱茶?”

    “臣请皇上定普洱茶为贡茶,由官府统一收购,择其优者进入宫中,余者自由买卖。云南盛产普洱,滇民赖以为生,这样一来,就可‘挟其食,守其用,据有余而制不足’,云南可治。另外,也可以此控制茶耗。”

    耗羡归公是当下大力推行的一项新政,雍正深以为然:“普洱茶,的确,浓郁芳醇,而且清胃消食,非但是朕,这后宫中的嫔妃们也都喜爱,就准你所奏。还有,人呢?”

    “江苏茶商,满床笏。这次江苏治水,耗资巨大,多亏当地商贾仗义疏财,尤其是这位满床笏,甚至毁家纾难。况且,欲在西南之地整治茶马,需通计熟筹,必得行家相助。”

    雍正想了想:“所谓饮水思源,商家回报朝廷,实属分内,诱掖奖劝,也要慎重。至于你所说,需行内之人相助,确有道理,朕就准他与你同去云南。将来么,如果见成效,一顶红顶子,少不了他的。”

    “毅庵——”雍正待得鄂尔泰走了几步,又叫住他。

    “皇上。”

    “西南离京城路途遥远,往来通信有时有延误,朕便再许你一道特权。如事出紧急,四品以下官员一名,你可先行任命,再行补禀。另外,听说这次你要携子同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子久居京城,短见薄识,故此想带他赴任,增长见闻。”

    “好。有你这样的父亲耳提面命,实在胜于读书万卷。说起来,朕与容安,也算有缘……这样,朕就赐他一个同进士出身,将来年长学深,可以入仕。”

    “谢皇上圣恩。”

    退下之后,张允随问道:“你一直不说话,是皇上驳了你举荐的满老板,你心中不快,还是觉得,不好向满老板交代?”

    “不。”鄂尔泰道,“皇上英明,深谋远虑非常人能及,这样定夺,必有道理,我要仔细想一想。”

    “皇上心意,的确难以琢磨,既然准你以巡抚代行总督职,为什么不一并写入旨中?御赐宝剑,却又不是尚方宝剑,这……我们是否要再等几日动身,看是否还有旨意?”

    “不必等了。若有旨意,早已一并下达。如今云南一片混乱,各路人马蠢蠢欲动,须得以快制快,赶在他们有所知觉之前先发制人。”

    “可是……难。巡抚之上有两督,总督、提督,之下有两司,藩司、臬司,全都各怀心腹,更不要提外族大大小小的土司,这要你如何治理?”

    “‘志不求易,事不避难’,也许,皇上正是一番磨练之意。无论有多少阻挠,我也要尽快赴滇,看看到底是谁,在云南兴风作浪。”

    待鄂尔泰等人退后,随侍御前的怡亲王道:“都说皇上对鄂大人恩遇有加,短短一年多,将一个五品员外郎提拔为二品大员,臣弟到不以为然。这云南上有总督,下有土司,巡抚夹在中间两面为难,这个官,只怕不易做。”

    雍正笑了笑:“‘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四平八稳的,是凳子,抽一条腿,三足能立的,方是鼎鼐。而且……”雍正不在笑,慢慢道,“朕的恩宠,不能再纵出第二个年羹尧。”

    行李中装的,除了衣服印信,依旧只有那个石枕。鄂尔泰要合上衣箱了,却停住,重又打开,掀开一层层的旧年衣物,最底下,有一个锦袱,打开来,是一件抹胸。年月久了,颜色有些褪淡了。他不敢握得紧,怕碰破了那片轻柔,又不敢放开手,一不经心,它会飘到天上去。它本就是仙子的旧物。在那么多的老故事里,偷偷藏起偶落凡尘的仙子的衣物,她便永远留在人间。他‘偷’了它,就像藏起仙子的羽翮,田螺姑娘的贝壳,他以为可以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可是,她不见了。他不知道她重归天上还是尚在人间。他知道的是,如果她在天上,那片仙境叫云南,如果她在人间,那方水土叫云南。

    神奇的地方往往蕴藏着神奇的力量。他念念不忘降尸蛊,也许,那是真的?那需要一件贴身之物,他将抹胸重包好,一并放入行李中。

    允禄知道鄂尔泰这一去日久,大张旗鼓地饯行,没旁人的时候,他问道:“西南那边乱成一团,你真要带容安去?”

    “是珞珈的意思。”

    “她不是一向揽着护着,怎么这一次这样放手?难不成……你别当我糊涂,我总觉得,你那口子不怎么喜欢我闺女……不对,我闺女那么可爱哪有人会不喜欢?是不喜欢我闺女跟你儿子往一块儿凑合。”

    鄂尔泰没答话。

    允禄道:“别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八成是当我那口子跟你……”

    “王爷。”鄂尔泰拦住他,这种话也能讲出口么?又道,“我早告诉过她,不要胡思乱想。”

    “其实,你怎么不解释清楚呢?”

    鄂尔泰道:“我跟她的事,无需对人解释一句。”

    那股劲儿又来了,允禄摇摇头:“也罢,其实谁是容安的亲娘,对珞珈而言也没什么差别。”

    驿馆里,容安对着摆在床头的包袱发呆。虽然那个包袱费了他一个上午却被嬷嬷毫不留情一把扯开,三手两脚就重新装好,容安还是觉得很得意,这是他的行李,从小到大,第一个行李。

    他正在日夜兼程赶赴云南。云南,万里迢迢,弘普最远才到江苏啊。

    可是,白日雄心万丈,夜里头垂气丧——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常有的毛病。

    最起码眼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被子呢?枕头呢?还有,洗漱呢?因为是一路快马,带着的仆役都是粗手大脚的,他们吃完了饭不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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