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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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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作了男装,豆绿戴了人|皮面具,王徽则摘下了脸上那块人皮伤疤,恢复如初。

    ……从今日开始,她脸上这“伤”便算是彻底“痊愈”了,好得一点疤都没留,自然不能再托词给杜老大夫的医术,不然别人一问恐怕就露馅了。

    也只能请国师他老人家再帮帮忙圆个谎,索性把她这伤疤痊愈的事也归到“福泽”二字上去罢。

    这般想着,马车已行到了善和坊醉德楼左近,临近午时,正是饭点,饭铺食肆纷纷开张,一时人马喧闹饭菜飘香,看着倒比夜晚时分的秦淮河还要热闹些。

    王徽三人下了车,却看到醉德楼门外站了一人,穿件雨过天青杭绸曳撒,身材瘦削修长,面皮黝黑,双眸炯亮,英气勃勃,正四处张望,却不是苏锷苏三爷又是哪个?

    王徽大喜,几步迎上去,笑道:“廷梅!”

    苏锷一激灵回过身来,又惊又喜,“在渊!怎的这么早便过来了,我还道要再等一刻钟呢。”一边说一边就乐呵呵地要去捉王徽的手,却在半路上硬生生转了个弯,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笑起来。

    王徽看着他,大半年不见,原本脸膛还有些丰满的少年清减了许多,不止晒得更黑,面庞棱角也更加分明,最后一点婴儿肥也褪去了,左边眉骨上甚至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一别这么久,又是去那远离中原故土的化外之地,大半路途要在茫茫大海上度过,餐风饮露,不用想都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磨难。

    好在,总算是平平安安回来了。

    “担心路上人多,便早出门了一会。”王徽微笑着看他,“……暌违大半年,别来无恙?”

    苏锷笑得十分开心,“自是一切都好。”

    “瘦了。”王徽表情里就流露出一点慈爱。

    苏锷心头一暖,明明这个甥媳比自己年纪小,却莫名地觉着她这样带了点慈祥的声气十分受用,忍不住脸孔有点泛红,伸手抓抓头发傻笑起来。

    邵云启不知从哪处冒出来,贼忒兮兮打了个转,嗤笑道:“虽说这女人一向精明,最善收买人心,但就这几个字便能把人收服的,也就只有你苏三傻了。”

    苏锷眼一瞪,就同他拳打脚踢地混闹起来。

    王徽笑吟吟看了一会,才道:“行了,在人家酒楼前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先进去吧。”

    两人互瞪一眼,又笑开了,勾肩搭背就进了门。

    邵云启订的雅间在二楼,向外一眼便能看到秦淮河两岸繁华,景致颇好。

    这顿接风宴只有他们三人,也就是此次远航的三位股东。

    王徽先把濮阳荑和豆绿引荐给二人,行礼厮见过后,豆绿又向邵云启谢过赠送面具之恩。

    邵云启点头微笑,“不妨事,你既是在渊的人,自然要着紧些,千万莫分了彼此。”顿了顿,又看向濮阳荑,半晌眯眼道:“这位姑娘……瞅着倒是眼熟。”

    濮阳荑肃立如一杆标枪,面如古井,一丝波动也无。

    邵云启倒有点惊讶,冲王徽道:“你这丫头调|教得很不错啊。”

    王徽一笑,冲两个妹子使个眼色,“你们先出去吧,待会传唤再进来。”

    两人出去后,紧接着又是醉德楼掌柜亲来招待,苏锷大包大揽,“昨儿订的凤舌席速速上了,不够再点,另有赏钱。”边说边递过去一枚带了霜的银锭子,“算是金掌柜的辛苦费。”

    那掌柜掂掂分量,就是一惊,继而一张脸笑成了菊花,打躬作揖说了好些漂亮话,忙不迭出去了。

    王徽似笑非笑,“看来苏老板这趟出去赚了不少营生啊,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花红,好大的手笔。”

    苏锷就有点不好意思,“确是赚了一些,刚回来么,就过把瘾,回头自然还是节俭为要。”

    说着就冲邵云启挤挤眼,邵云启会意,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缂丝云纹缎面锦盒,推到王徽面前,“拿着吧,你的份子。”

    王徽一手接过,看到那两人都笑眯眯的,邵云启还淡定,苏锷却隐隐带了些邀功般的急切,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恐怕早就摇起来了。

    王徽不由好笑,便打开盒子,瞄一眼里面的物事,却是眼神一凝,笑容消失了。

    盒子里有四张纸,一张是此次远航买卖货物出账进账的明细,上头盖了应天府市舶司的官印、庆丰公证的印信和苏锷的私印,并在末尾给出了最终所获毛利和净利的数据。

    另外三张,则都是茂通钱庄见票即兑的崭新银票,每张面额一万两。

    ……整整三万两雪花白银!

    即便是见惯泼天富贵的元帅阁下,在这辈子穷了这么久之后,乍见如此一笔巨款,也有点呼吸急促。

    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把四张纸放回盒里,稍微推开些,王徽微微肃了面孔,“廷梅,龙骧,我知道你们乐意照顾我,但当初说好了给我十五股,这毛利是二十万两,净利却只有十五万两银子,我合该拿两万两千五百两才对,这多出来的七千五百两太重,我生受不得,还请收回。”

    邵云启笑眯了眼看戏,苏锷却早料到她会推拒,便也收了笑,肃容道:“在渊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此次毛利确是二十万不假,净利却是比明细上所写要多的,这也是市舶司吴提举给我们打通的关节,不论是关税、车船税还是缗钱,都至少削减了三分之一,再加上些零头,掐头去尾,实在的净利却有十八万之多,按当初分好的,你拿十五股,便是两万七千两。”

    “至于多出来的那三千两,却是……我从我那份里拿出来,想要送给你的。”说至此,苏锷露出笑容,感激而恳切,“在渊,我这一去万里之遥,海天茫茫,好几次身临险境九死一生……你知道你教我的牵星术救了大伙多少次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王徽一时语塞,沉肃的面容却微微柔和起来。

    “这是救命之恩,再多的银钱也报偿不来的,然而……多少也是那么个意思,只为心安而已。”苏锷说得有点激动,忍不住站起身在屋里踱步,“其实我更想把我这次所得全部送给你!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苏廷梅生就赚钱的脑子,就算都给了你我也能再挣回来——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收。”

    “故而……这三千两白银,实在是我一点微薄的心意,还请在渊万万不要拒绝。”他停下步子,双眼凝视着王徽。

    王徽心中也有些动容,所谓无奸不商,但也只有良心,才能让一个人立世恒久,如此赤诚又如此坦率,几乎可以预见的,苏锷将来的成就定会比他的祖辈父辈还要高。

    话说到这份上,再要推辞,就是她矫情了。

    “……未料廷梅口舌也如此便给。” 王徽撑着下巴,摇头笑了起来,“罢了,说不过你,我记下你这份情了,银子我收下,只是下次你如果再要出海,就万万不可如此,到时咱们丁是丁卯是卯,一分一厘也不能添减,明白吗?”

    苏锷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王徽就把锦盒细细收了,一时金掌柜又亲自带了伙计送菜进来,珍馐美酒,佳肴玉馔,三人吃得十分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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