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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所以……你还在这儿磨磨蹭蹭,是是觉得我不美?或者身子不够诱人?”

    陈叔应:“……”他此生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不,不算女子,应该只是小姑娘。陈叔应一时无言。

    樱落托着脸凑到陈叔应面前,手肘压住陈叔应瘫在桌上《佛国记》,白白的手指随意拿了缕头发玩弄睨着男人:“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才华,你不喜欢?若是如此倒也不怕,我曾在勾栏院听了些词曲,若要唱曲儿跳舞什么的,我也会,恩客最喜欢这些。所以,你要看么?”

    陈叔应忍无可忍,书往案上一拍:“放肆!你当本王是何许人,竟比作勾栏院恩客?”

    四年来,陈叔应终于怀疑起自己寻找这“孩子”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樱落被青年陡然的怒斥震住,一脸无措地望着拍案而起的男人。她到底年少,这样惊吓无措的表情愈显得处子般的纯真无辜,她反复又问:“……你,当真不是想要我身子吗?”

    陈叔应自觉口气重了些,想起萧林韵一门为他冤死,致使这少女再流落街头,自己也有责任,便收了些冷厉缓缓吐了口气,将樱落斜咧开的氅衣衣襟笼上,温柔了些口吻:“不要。”

    她仍是不信,想不透而生出些恼怒:“那你为何救下我!又为何给我衣裳穿!”

    这下换陈叔应怔了怔,此刻的少女,面上没有丝毫的轻佻、无赖,她含着泪、含着敌意、含着憎恨,盯着他满满都是戒备!她就像一只走在死亡与堕落边缘的,暗藏锋利爪牙的幼狼,可怜巴巴,又随时准备以命相搏。

    “……”

    陈叔应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到窗前静立了片刻,淡道:“再过片刻,你便可以出去了。”

    他依旧不为所动。樱落愣愣坐在长几上,望着窗前高大俊逸的青年王侯背影:“……你,是谁?”

    一般人初见都会先问对方名字,然而,经过这么一长串交谈,少女才真正想要知道对方姓名,先前那一串挑-逗便显得如敷衍一般并未上心。

    陈叔应云淡风轻,这是他一贯的处世态度——“你不需知道我是谁,只需记住好好听我的话,我便会抚养你长大,再不会让你流落街头受苦……”

    樱落霎时脑中轰然!

    良久,她颤着唇几张几合,依然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渐渐喉头有些酸痛。

    对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她竟然莫名生出一种荒唐的相信。或许是他长得很像好人,也或许是他看起来有花不完的钱。

    她这一瞬心头也涌起一些脆弱,眼也不眨地审视着那光晕中的男子,看得久了,心里便有些自惭形秽的自卑,拢了拢身上不整的衣衫……

    这样的陌生的自己,令樱落一时无法适应,手足无措。

    半晌之后。

    “你既然明白了,就出去吧。”陈叔应平和道,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风度。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已经完美地解决了眼前棘手的麻烦,却不想听身后少女笑了声——

    “那可不行!”

    陈叔应回头凝眉。

    那少女干脆慵懒地躺在了长几上,单手托着腮,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风情与纯真交织出别样的妩媚:“我若出去早了,别人会笑话你的,只怕损了你这大人物的英明。”

    “……”!

    陈叔应登时胸口有气血翻涌,多年来佛经、儒学、老庄诸子陶冶出来的淡定的风度也出现裂痕。他紧紧盯着少女,除了无言只有无言!显通大师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个“麻烦”,还是个烫手的大“麻烦”!

    樱落摘了颗水晶葡萄抛进嘴里,嚼着,舌尖浸着甘甜爽口的葡萄汁,心情很不错。

    方才仆兰向嬷嬷跪讨了些简单的金疮药回来,正替樱落上药,她边上药边哭着,想起了那次樱落替她挨打,也是这样躺着一动不动,一丝呻-吟也不闻,她几乎以为樱落会死。

    屋子另一边,石雀儿与和她相熟的胡羯姑娘宿六、小豆围着方桌说话,觑着樱落的伤心有余悸。

    小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都不吭一声。雀儿姐,你说樱落是不是不正常?”

    宿六:“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小豆:“看来这里也并不比外头好,我听那嬷嬷骂说‘你们这些卑贱羯女,就是打死也不会有人追究分毫’,不知我们以后会不会也被打……”

    “别说了!”石雀儿打断,瞟了眼樱落,“我总不会像她那么蠢!好好听话好好奉承嬷嬷,她还会打我们吗?除非嬷嬷脑子也和这个疯子一样不对劲……”

    别的姑娘害怕过后,都去睡了,唯有仆兰搬了个小胡床(马扎,板凳)在樱落床前趴着照顾,樱落床头的窗外,狂风摧枝折。

    就这样,樱落昏迷了一天一夜,窗外的雨,也时大时小、时疏时密,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夜半,床上奄奄的少女醒来时,正是风狂雨急。她忍着痛、费力地坐起,闪电映亮樱落极其冷漠的眼睛。

    她缓慢地移动眼球,看见了床边仆兰……

    清晨,雨水稍霁。

    仆兰爬在床边睡了一夜,浑身僵痛伸了个懒腰,待看明白,却见床上空无一人,而被子,竟然盖在她身上——

    “樱落,樱落?”

    仆兰跑进跑出,找不着。

    “糟了,樱落不见了!”

    床上少女们纷纷从床上惊醒,果然见樱落的床空空的。

    花束嬷嬷闻讯来看,带人四处找了,却始终找不到,只护院道:“倒是在院外的泥地里看见一串歪歪咧咧的脚印,和一滩血迹,不知是不是她留下的。”

    “哼,还有力气乱跑便死不了!”花束嬷嬷是下了狠心,她本就厌恶羯人,“再说,羯人本就罪孽深重,便是被打死又如何?尝不了祖宗留下的血债!”

    嬷嬷说罢便走了,留下一屋子胡羯姑娘为她的话骇得瑟瑟发抖。

    **

    樱落失踪的第三天。

    陈叔应清早刚从驿站回来,而下正在寝殿里小憩。

    郡南水涝,他去查看抗洪堤,忙了五日,这才回来。

    建秀宫之上依旧是乌云密密,雨水绵绵从建秀宫青瓦楞里汇集,自绘有和玺彩画的廊檐,噼噼啪啪地冲刷在檐沟里,将青砖上的茱萸纹冲刷得鲜亮如新。

    南图一如往常在殿外守着,正在想有许多日不曾听见秀荷院的消息,便见秀荷院的花束嬷嬷匆匆向他走来,神色颇有几分慌张。

    “南大人,那姑娘……”她应南图瞟殿中、示意别惊扰主上的眼色,声音小了些,“南大人,那姑娘挨了打、自己不见了,这已经第三天,硬是找不着。”

    “找不着?”南图先是一惊。

    “是啊,我确实气坏了,打得狠了点儿,不过没有伤筋动骨……”

    南图跟着陈叔应平过一些叛乱,总有羯人参与其中挑拨或谋事,他便一直便厌恨羯人,何况这羯人小姑娘脾气还那么讨人厌。他低哼了声道:“不见便不见吧,左右不是咱们将她打死的,是她自己要到处乱跑。主子为了水涝之灾已经够头疼了,谁还管得了这么个羯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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